前言

1968年8月，原朝鲜志愿军司令员杨得志率领军官休假团访问朝鲜。几天之后，平壤城内一架云雀式直升机缓缓升空飞向上甘岭。机舱内一位年愈古稀的老将军，不时的向外看去，眼眶中深藏着热泪。他就是当年上甘岭战役的前线指挥员、原中国人民志愿军第 15 军军长秦基伟上将。

当时的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日成在接待询问秦基伟：“想去什么地方看看。”秦基伟回答：“如果方便，我希望重登五圣山，重访上甘岭。”

直升机落地后，秦基伟在一位朝鲜人民军将军的陪同下慢慢地走向了上甘岭。登上597.9 高地时，他在英雄黄继光牺牲处的石碑前，深深地鞠躬行礼。然后，又面向着东边的53707高地北山行鞠躬礼，向此间长眠的战友们致以最沉痛的哀悼和祭礼。

秦基伟——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为中国共产党第十一至十三届中央委员，第十二届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第十三届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委员、常委。

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1988年被授予上将军衔。

好，就15 军去！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4个月之后，彭德怀率领中国第一批志愿军离开，在异国他乡之地，守卫祖国疆土外敌不受威胁。连续发动四次战役并取得不菲战果的志愿军，沉重地打击了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部队的迎头气势。

10月29日，重庆召开中共中央西南局会议，西南局书记邓小平得到中央军委命令，为组建二批志愿军部队，要求从西南军区抽调3个军的兵力进入朝鲜作战。

会议中秦基伟已经不能平静了，收到消息即将调任西南公安军司令员的他久违的嗅到了战争的味道，作为一个戎马半生的军人，在国家危难之际岂可安坐后方，自享太平!

战争的发生与结束必然要依靠鲜血与火焰献祭，但一个常战之军在战场上的作用远远要比待战之军的作用更大，为了减少其他部队的伤亡，会上秦基伟提出了请战的要求。

秦基伟说服邓小平的理由有二：

手下15军始终在西南一带进行剿匪工作，一直未曾真正脱离战斗状态，较其他部队能更快适应战场。

15军没有肩负地方建设任务和地方安保工作，完全处于野战状态，机动性更强，召之能来，来之能战，不要进行交接工作。

最终，邓小平拍板决定：“好，15 军去！”

1951 年 2 月 17 日，奉中央军委命令，15 军正式编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第 15 军，下辖第 29 师、第 44 师、第 45 师，共有 4.5 万余人，隶属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兵团，军长仍由秦基伟担任。

1951 年 3 月，秦基伟率 15 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了鸭绿江。

从军事角度来看位于朝鲜五圣山南面的上甘岭，着实易攻难守，周围没有险地可依，只有右侧的597.9 高地和左侧的 537.7 高地北山，能勉强布置防守战线，但这两个山头加起来也不过只有3.7平方公里。

战前，美国第八集团军总司令范佛里特计划用伤亡200人的代价在5天之内拿下上甘岭。但能够结束战争的唯有战争自己！

仅仅43天的时间双方共投入10余万的兵力，美方6万余人，志愿军4.3万余人，本该是一场小范围战斗的上甘岭突袭，硬生生的被打成了让中美双方铭记在心上甘岭战役。

炮火密集程度，超过任何一场战役

装备上，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调集105毫米口径以上的重炮多达300余门，动用3000架次飞机和170辆坦克，而志愿军只有138门75口径以上的大口炮。

仅仅两个小时的时间联合国军就向上甘岭的597.9 高地和 537.7 高地两个不大山头倾泻了190万发炸弹和5000枚空投炸弹、燃烧弹。为进行火力反制，志愿军先后发射炮弹40万发，火力密集程度达到自己的最高历史记录。

阵地上的表面工事被完全摧毁，除人以外所有的生命都被炸成了零碎，坚硬的岩石被爆炸后的冲击波硬生生磨成了一堆半米多高的砾粉。缭绕的硝烟将周围的一切浸染上一层墨色，灰黄色的尘埃在气流中冲天而起，遮盖住本应蔚蓝的天空，在地上随手抓一把，攥在手里的便只剩下铁屑和弹壳。

这场史无前例的战役中，志愿军共击退敌人900余次的冲锋。联合国军伤亡高达40%以上，有25498人彻底死在了战火之中，超过了二战中任何一次战役的比重；志愿军伤亡占比则在20%，有11529人牺牲在了反击的过程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在上甘岭已成为了常态。时刻关注前线的秦基伟感慨地说：“上甘岭战役是我一生中最残酷的战役。”

战争还未停止，此时的联合国军认为志愿军对炮火洗地之后，防守兵力已无多少，而坑道中的志愿军则认为在敌人如此夸张的火力投放下，必然会后继无力。

10月14日3时，范弗里特为谋求在日后的谈判中获得有利地位，决心继续加大火力密度，美军用炮弹组成的“金化攻势”就此开始。

美军第七师联合韩国部队，再次集中40多架飞机。320多门大口径重炮，127辆坦克、战车继续以前所未闻的炮弹火力覆盖志愿军阵地。

平均每秒六发的炮弹投射，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火力输出，凌晨4点30分，美军第七师31兵团、韩国第二师三十二团及第十七团共七个营的兵力，从六个方向冲击上甘岭597．9高地、537．7高地。同时采取佯攻战术再次集结四个营的兵力奔袭至西方山和芝村，以牵制15军44师的兵力，阻断增援。

至此上甘岭战役全面打响，15军约30公里的正面防守线上，到处可见联合国军的身影。

坑洞内，秦基伟的指挥部仿佛被烧开似的，十几部电台同时进行运作，到处都是“嗡嗡”声。此时秦基伟一人扛着军政两个人的担子，捕捉着每一分胜利的机会。信号只有发出去的没有收回来的，即便有也是上层的询问，有志愿军司令部的、有兵团的但就是没有前线作战的。

终于秦基伟身旁的电话响了，电话的另一头45师师长崔建功被秦基伟吼得差点没抓稳话筒。

“不是上甘岭？敌人有多大兵力，阵地情况怎么样？”

然而，崔建功却并没能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复，电话再一次被炸断，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下指挥所并不安全，强烈冲击波将接线员活活震死的场面并不少见。秦基伟又一次成为了“聋子”。

此时537.7 高地和 597.9 高地的阵地上活着志愿军已经没有多少了，之前久攻不下的美军第7师，将进攻兵力有两个营增加到了两个团，达到了15倍于志愿军防守战士的人数。

弹尽的防守部队被迫退入坑道，进行地下反击。537.7 高地北山和 597.9 高地被迫失守。

夜间，等待多时的秦基伟指挥部终于收到了45师135团的急电：

“高地几近失守，再派两个连的增援！”

此时的秦基伟认为，如此高密集的火力，再派增援也只是徒增伤亡，不如等到美军懈怠的夜晚再发动反攻夺回阵地，随即命令135团等待夜间突袭拿回阵地。

那个时候西方军队和东方军队存在很大的差异，除非需要突袭战，否则西方的士兵很多都会按时按点回营休息，他们称之为‘人权’。

阵地坑道中的志愿军很疲惫，但刚刚占领高地的美军同样也不好受，这种超负荷的作战在军备领先诸国的美军是极少经历的，所以当联合国军占领高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变得迟钝了不少。

14日夜，刚刚进行休整的美第7师部队正是松懈的时候，志愿军135团的四个连在坑道中发起疯狂的反击，攻敌不备，抢占先机，3个多小时后，联合国军撤退，高地失而复得。

15日拂晓，联合国军再次派出4个团又两个营的兵力，向被夺回的高地发起多批次的冲锋。

防线上的志愿军以不足千人，面对10的敌人，志愿军共击退敌人30余次的反扑，到中午12时，伤亡过大135团被迫再次退入坑道，高地再次失守。

阵地的又一次丢失，无疑让135团所属的45师高层心态产生了变化，师、团领导被打出了火气，决心要与敌人硬碰。

在向秦基伟请战后，却被秦基伟果断打回。秦基伟在电话中说：“急什么？丢了就再拿回来，现在硬打，就是在白白牺牲。”

秦基伟认为，多次的夜间突袭让联合国军在夜间投放了大量的照明弹，我方在坑道内可以让部分士兵得到休息，但在地上的他们必然会陷入愈加疲惫的死循环中。等，再等一下，等到白天联合国军将彻底陷入疲惫和混乱，此时就是我们再次夺回高地的绝佳机会。

于是，秦基伟决定改为白天进攻，并加强了火炮的攻势。这一招果然很灵，两个高地又被夺了回来。

16日，敌我双方继续将士兵投入战场。联合国军派遣 178 空降团、韩军 1 个团、哥伦比亚营、埃塞俄比亚营进入战场；志愿军也将45师剩下的两个团进行增援。

四天之后，多次与联合国军决战的志愿军，因为弹药问题，继续陷入被动，除597.9高地的0、4、5、6阵地外，其他全部失守。

从13日至20日短短7天的时间联合军共投入可17个步兵营、16个炮兵营、70 辆坦克、100 多架飞机，伤亡 7065 人。

秦基伟所率领的中国志愿军15军投入的21个连皆伤亡过半，3000余人牺牲或重伤在上甘岭阵地中。

谁能送进坑道一个苹果，就给谁立二等功

10月21日上午，志愿军代理司令员邓华致电询问上甘岭战役发展情况。

秦基伟说：

“这种拉锯式的反复争夺，已进行七昼夜了，表面阵地失而复得，多次易手。为了给决定性的反击争取时间并创造条件，我们的意见是，暂时停止大规模的反击，牵住他们的牛鼻子。同时调整部队，研究战术，抓紧时间准备进行决定性反击。”

邓华完对秦基伟的意见十分认可，上甘岭战役中最惨烈的坑道战就此开始。

坑道战就阵地战而言其实更加艰难。地上的敌人可借有利地形对坑道中的志愿军进行封锁，堵塞、爆破、烟熏、化学药剂以断绝志愿军的粮水储备，活活将志愿军困死其中。

那时坑道内的志愿军只有半个饼干的补给，水资源近乎枯竭，大部分都在用排泄物强行补充水分。人丹放在嘴里化不开，就干干地在嘴里含着，很多伤员为了战友能活下去，选择自己饿死在洞口。

“谁能送进坑道一个苹果，就给谁立二等功！”这是上甘岭战役坚持坑道战阶段的立功标准。

志愿军的上甘岭的前线阵地虽距离后勤所在不过千米，但物资要送到前线战士的手中却要经过足足道封锁线。

而即便到了坑道口内，内部的环境也十分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与敌人遭遇，10个人过去往往需要7个的人的牺牲才能将一壶水带过去。

整个上甘岭战役运输人员伤亡达 1700 余人，占整个伤亡人数的 14%。

局面如此被动，等着挨打便是自取死路，唯有小规模团战消耗蚕食，等待时机全军破敌，才有胜利的机会。这是秦基伟给出的前线作战策略。

策略“对症下药”。10多天的坑道战争，134团仅一个4连就夜袭敌军32次，击毙70人。5连的一个班在11天内联系杀敌220人。其中最出名的钢8连，坚守坑道14天，歼敌1760余人。

从 10 月 21 日到 29 日，15 军实施小型反击 158 次，以伤亡 2000 余人的代价，歼敌 4700 余人。

至此伤亡过重的联合国军中的美国第7师基本丧失战斗能力，草草退出上甘岭战场，15军在地下中皆游击战再次将两个高地边做自己的阵地。

但是上甘岭战役却依旧没有结束！

敌我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睛，前线的战士都在为战友复仇而疯狂。秦基伟发誓说要抬着棺材上上甘岭！联合国军克拉克也赌誓不管处境多么艰难，战损多么严重也要死战到底！

双方部队继续增兵。志愿军继续利用坑道作战蚕食敌人，虽说成果显著，但也损失惨重。45师伤亡4000人，134团只有团长刘占华亲自带着卫生员、通信员、宣传员游击前线。

坑道里全是肢体残缺的伤员和烈士的遗体，到处都是硝烟和鲜血的味道。

上甘岭战争终至结束

弹尽粮绝的15军还有坚持下去的希望吗？志愿军总部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上甘岭的战局。

后方阵地曾征求过秦基伟，是否可以突出战场，但秦基伟却拒绝了。

他不是不在乎战士的死活，但他更清楚，敌人在上甘岭还会集结更多的部队，一但上甘岭防线失守，整个中部防线都可能崩盘。

11月初，在亲自审讯了美国俘虏后秦基伟获取了美军可作战人数锐减的关键消息。随即命令数千士兵秘密进入坑道，为全军反击做出准备。

11月10日秦基伟向总指挥部申请火力支援。下午3点来自志愿军的1万发炮弹从天而降，537.7高地被彻底点燃，地堡飞上了天空，敌军再次被大范围减员。35分钟后，倾巢而出的志愿军再次夺回了上甘岭高地。

6天后联合国军宣布上甘岭战役失败。其后虽有反扑但却没能改变战局，美国希望借战争有事增加谈判筹码的“金化计划”彻底流产。

11 月 26 日，15 军司令部发布上甘岭战役战绩公报：

“在 43 天的战斗中，我打退敌排以上进攻 900 余次，与敌进行大规模争夺战 29 次，以 11529 人的伤亡代价，毙、伤、俘敌 25498 人，击落击伤敌机 300 架，击毁敌坦克 40 辆，大口径炮 61 门，使敌所谓‘一年来最大的攻势’，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12 月 16 日，毛泽东发表论朝鲜战争局势及其特点的讲话，高度评价了上甘岭战役。

消息传到美国，引起大片哗然，美国民众的反战情绪一时高涨，反对朝鲜战争的呼声遍起，美国被迫提前进行谈判。

尾声

如同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的描述，战争就是政治的延续。

上甘岭之所以能从一个不大的突击战，变做一个投入10万兵力的惨烈战役，究其原因不过是美国政治党派之间的博弈。

朝鲜战争爆发时正是美国大选的前夕，杜鲁门希望能借机捞取政治资本，为自己所在的党派谋取利益。

而面对朝鲜战场日渐焦灼的战局，美国希望能从上甘岭找到破局的机会，而一但上甘岭被击破，三八线的平衡就将被彻底打破，带给杜鲁门和他党派的必然是谈判桌上的筹码和总统竞选的资本。

可惜这场战争到最后都不能满足杜鲁门的愿望，美军在上甘岭损失惨重，在美国本土甚至盖过了总统大选的风头股票杠杆的利息是多少，被誉为美国历史上最不得民心的战争。杜鲁门本人也因为这次战争彻底地告别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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